原创：花苞村的隆冬

老泥鳅

花苞村的隆冬

三岔湖一到隆冬时节鱼是很难钓的。再要是赶上个急剧降温的天气，即使老大年纪，参加空军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12月3日就是这么个坏天气，还有两天就是大雪，北方的冷空气大规模入侵成都盆地，气温突降了7、8℃。箫兵夫妇、邓忠夫妇和我5个人两辆车，一大早就来到三岔湖花苞村徐大爷小院前。上周还没降温的时候我们也在徐大爷门前这个幽静的湖湾钓鱼。小萧夫妇俩大获丰收，我们三个则收获寥寥。小萧夫妇的好钓点历来都是要和大家分享的，笑对大家说：“下周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大家互换一下钓位。”正因为有此约定，大家才兴兴头头地冒着严寒赶到花苞村。不想上次小萧那个鲫鱼频飞的铧尖处早已有一个红衣人在挥舞着鱼竿。我们虽然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还是晚来了一步。

红衣人扭过头来笑着对小萧打招呼：“萧老师也来了。我用你的配方前几天钓的还可以，这三天气温一降就不行了，动都不动哦！”我虽不认得人，却认得那身夺目的橘红色衣服。此人姓何，家就在拐弯的湖畔密密的竹林里。上周在小萧身后蹲了两三个小时，小萧每飞上一条鲫鱼他都要大声喝彩：“这才是高手，太神啦！根本没看见动就把鱼钓上来了。”老何说的不错，小萧无论是钓技还是反映都要高出我们一筹，每每名列前茅。老何更感兴趣的是小萧的拉饵配方，拿起小萧的饵团又捏又闻，细细询问比例。小萧毫无保留地一一相授，老何当天下午就专程赶车去配齐饵料，第二天收获就大大改观，因此对小萧佩服的不得了。

老何抛投钓组的动静相当地大，挥舞的鱼竿呜的一声呼啸。钓组落下时咕咚有声，我隔他十来米也听见了。细看他的钓组，老何用的是两支远投竿。绕线轮上的线满满的，粗线大钩。的粗尾大约有三四毫米，大概没有仔细找底，平躺在水面，要靠摇动绕线轮收紧余线来调整露出水面的目数。完全一付钓鲤鱼的作派。隆冬时节三岔湖的鲤鱼早都潜入深水，少吃少动，好几个冬天也碰不到一条。只有耐寒的鲫鱼才肯偶尔来上那么一口，因此我们的目标都是鲫鱼。小萧大邓他们用的钓组极其精细，0.6#主线，子线则是0.2#，精确调目，抓的仅仅是半目到一线之间的轻微顿口。即使是我老眼昏花，手法笨拙，不敢用那么细小的线组，主线也不过是0.8#。老何为了提高安全系数，主线用的是3#。隆冬时节使用那么粗壮的钓组，不当空军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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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老何那里不动，小萧的夫人兰子上次钓了不少鲫鱼，今天把钓点让给了大邓，大邓也没动静。就连小萧这样的高手也没有开张，今天真不是适合钓鱼的天气。小萧神情坦然地说：“不着急，冬天的鱼来得慢。”上周不也是冬天么，投下诱饵不到半个小时就鲫鱼连飞，冬天是没有小鲫鱼的，上钩的至少都是二两左右，每一条都体形丰腴十分喜人。正因为记挂着那些漂亮的鲫鱼今天才起了个大早，不想两三个小时都没有动一下。也难怪，这几天气温低了好几度。三岔湖的白鰺儿出了名的多，多到令人生厌。此刻倒希望来几条白鰺儿打发时光，可是平日里多如牛毛的白鰺儿一条也不肯赏光，天气越冷越难觅其踪影。三岔湖这样的大型水库，鱼情和鱼塘完全不同，真的难以捉摸。

太阳出来了，徐大爷的果园里斗大的柚子黄橙橙地缀满枝头，特有的馥郁香气随风飘散。橘子却着火一般地红，纷纷从黛绿的叶片间探出头来，累累地压弯了树梢。虽是隆冬，对岸的几株芭蕉依旧绿的是那么耀眼，绿得比婀娜的翠竹林还要更胜一筹。柏树林郁郁葱葱，其间淡黄的构树，深沉的黄栌和棕褐的橡树林点缀在一片苍翠之中分外抢眼。尤其是山梁上那棵娇小的紫红色棬子树，紧紧依偎在亭亭如盖的深绿香樟树前，那缤纷的色彩对比得如此强烈，让人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神来之笔。北国早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花苞村依然是一派秋景。大邓的夫人燕玲大声叹道：“好漂亮的花苞村，即使钓不到鱼也值了！”不好，她这话音之外分明是认定了要当空军，太不吉利了！

寒风掠过对面的山岗，冷嗖嗖地钻进脖领让人感到一激灵。分明有一下轻微的颤抖。那不是风吹的，不会怕冷，不会因风寒而颤抖。绝对是鱼咬钩的标讯，一拽却空荡荡的，一连两次都是如此。我的线组比小萧粗，反应相对迟缓模糊。也许是饵团太大入口性太差？换上红虫，刚刚到位就是急速下顿。挥竿刺鱼的感觉清晰，牵引的感觉却轻飘飘的，飞腾而上的是条棒花鱼。这也是种不怕冷的小杂鱼，最喜欢骚扰钓鱼人。一年四季坚持不懈地和钓鱼人捣乱，极不让人待见。不过我看见了却是一喜，并不是因为它那身斑斓的花纹，而是因为这是一种预示：鱼儿开口了。隔不多时突然迅速下顿，飞上来一条鲫鱼。并不是所有的鲫鱼都有资格进入我的鱼护，要经过一把尺。我的手就是尺子：鲫鱼握在手里前面露出完整的鳃盖后面露出尾柄必定在一两以上。这条小鱼刚刚露出尾巴尖分明还在吃奶，这么小的鲫鱼是没资格进我的鱼护的。在我的印象里大冬天一动就是体态丰腴够分量的鲫鱼。小鲫鱼畏寒早都潜入深水，根本看不见踪影。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奶鲫在这个哈气成雾的日子里也敢出来贪嘴。难道是现在大力推动改革开放，奶鲫也来响应号召？

清晰地一顿。那一顿缓慢而节奏分明，完全不似棒花鱼的标讯那般急促。挥动鱼竿，刺鱼的感觉沉沉的，熟悉的震颤感觉从钓线那头清晰地传递过来，愉悦之情直上心头。鱼在水下兜了大半个圈子才飞出水面，银鳞在阳光下一闪又一闪，撩拨的心头快意充塞胸襟。近三个小时的期盼等待是那么枯燥，全凭着花苞村的美景相伴才没感到乏味。这一刻钓上来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条鲫鱼，带给我的欢愉之情却是难描难画。

冬季的鲫鱼是绝对不会落单的，我连钓七八条。其实说是连钓实在有些勉强，那间隔大约有十分钟往上。燕玲看见我飞鱼打趣说：“李老今天是冠军哦！”其实在远处的小萧已经用拉饵悄悄钓了十来条，只是他不肯张扬而已。老何纳闷地说：“我在这个最好的位置天天喂鱼，窝料都打下去十来斤。还是连续三天没钓到鱼。你们刚刚来就上鱼，难道你们改了饵料的配方？”小萧实诚地说：“没有啊，一到冬天我们都是这个配方，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看过老何的钓组，知道他的症结在哪里：钓组过于强悍。我告诉他：“你换上小钩细线试试。”老何断然说道：“不能换！我这个钓组大小鱼兼顾，鲫鱼鲤鱼都能钓。这个位置我都钓了好几年了，历来都是出鲤鱼的地方，碰上鲤鱼怎么办？”他的钓组钓六七斤的大鲤鱼都富富有余，要多大的鲫鱼才能吞下他的那枚大鱼钩？既然老何这么执着，非要在这个只适合钓鲫鱼的严冬坚持钓鲤鱼，也只能由他去了。

到饭点了，我拿出自热方便米饭，把水包打开倒进发热剂里。热气腾腾而出，只消片刻一盒热乎乎的米饭就到口了。美中不足的是其中的配菜无论是鱼香肉丝或者麻辣鸡丁的分量都太少，每次都吃的意犹未尽。等候热饭的时候又钓上来两条鲫鱼，看来是不光我饿了，鱼也饿了。老何静静地坐在小马扎上盯住目不稍瞬，神情寂寞犹如老僧入定。这一带属于三岔湖风景区，政府投巨资开发。居民的拆迁补偿款都早已到位，新的小区住房也早已分到各户。像老何这样上了点儿年纪的人每月拿着生活费衣食无忧，最喜欢每天用钓鱼来排遣时光。他心中的好钓点自然是有一大把，我们的钓点也是时常变换，所以我们并不常见，不知道那就是他的老钓点。可惜他错误地选择了目标鱼，他的寂寞肯定还会继续。

我刚拿起饭盒，老何突然一跃而起，仿佛足下踩着了弹簧。手中的竿弯成了一张大弓，看样子是条大鱼。我碰上了大鱼总是要小心应对，精心遛鱼直到翻出白肚，才会收线抄鱼。遛鱼的时候每每忘却了时间，一味沉浸在遛鱼的快感之中。可是老何还没看见鱼就开始摇轮，依仗着钓组强悍一开始就大力猛摇，鱼竿几乎弯成了满月。一边摇轮一边轻描淡写地道：“鱼不大，两三斤。”一条红彤彤的尾巴时不时地在湖面拍打的水花四溅，居然是条鲤鱼！须臾之间鱼被抄进网里，那抄鱼的手法异常纯熟。拎着漂亮健壮的大鲤鱼脸上露出淡定的笑容。这个老何竟然是个高手，我眼中的大鲤鱼在他看来不过是条小鱼而已。经验丰富技艺高超，制服狡猾的大鲤鱼的过程干净而利落，丝毫也不拖泥带水。我注重的是过程，老何讲的则是效率。

三岔湖突然大幅降温的隆冬时节，若是钓点附近没有鱼，任凭他是绝顶高手想尽了千方百计，挨饿受冻不算，当空军的频率仍然是很高的。今天偶然碰上鱼群，午后这一阵来了个小高潮。五六分钟就能上一条，而且都是体型丰满的鲫鱼。五个人此伏彼起频频飞鱼，怎一个爽字了得！当我们频率慢下来时，老何那里大发利市，竟然又拽上来一条金甲鲤鱼。这条鱼更大，约莫三斤往上。老何一连六七天向钓点定时投放诱饵，，终于如愿以偿引来了鲤鱼。他有意放过了小鲫鱼，专门瞄准大鲤鱼，钓上一条鲤鱼就胜过了我钓一天鲫鱼的收获。

老何天天打窝诱鱼，终于引来了鲤鱼。我们一周只钓一次，这一点我们是没法跟老何比的。隆冬时节鲫鱼相对比较活跃，主要钓的就是鲫鱼。短时间内很难引来鲤鱼，一直以来冬天都不曾与鲤鱼谋过面，以至于我认为冬天不适合钓鲤鱼。老何貌不惊人却是民间高手，今天完全打破了我寒冬不钓鲤鱼的固有观念。即使是大幅降温的天气还是可以钓鲤鱼的，只要坚持不懈就终有收获。老何就是生动地明证。




  

老泥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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